人的价值是正数还是负数？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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何亚福

甲: 一个人从出生到死亡, 都要消费价值; 而一个人只有在青年和中年时, 才有劳动能力. 因此, 人作为消费者是绝对的, 而作为创造者是相对的.
乙: 那么, 你认为一个人一生中消费的价值大还是创造的价值大? 通俗地说, 就是把人看作是“人口”还是“人手”? 一个人有两只手和一张口，双手创造的财富多还是一张口吃掉的财富多?

甲: “绝对”当然比“相对”大, 所以一个人一生中所消费的价值当然大于他所创造的价值. 也就是说, 人的价值是负数.
乙: 你有这种观点毫不奇怪, 因为中国现行的计划生育政策是“奖励少生”. 按照这种逻辑, 既然人口少生是好事, 那么人的价值当然是负数了. 这么说, 人类都是败家子, 一个人活在世上就是寄生虫, 一个人如果自杀了就是对社会最大的贡献了. 按照这种逻辑来推测, 人类社会肯定是一代不如一代了. 然而, 你怎么解释人类社会是越来越进步这个事实呢?

甲: 那么你是不是认为: 人的价值是正数而不是负数?
乙: 是的, 我认为一个人一生中所创造的价值是大于他(或她)所消耗的价值的. 正因为如此, 人类社会才会越来越进步. 换句话说, 人的价值是正数而不是负数. 否则的话, 我应该马上自杀了. 一个国家如果把人的价值定位为正数, 就会实行“奖励多生”的人口政策; 如果把人的价值定位为负数, 就会实行“惩罚多生”或“奖励少生”的人口政策.

甲: 我常看到计划生育的宣传说: 中国实行计划生育以来, 少生了三亿人, 这是一个伟大的成绩. 你认为“少生了三亿人”是不是成绩?
乙: 我认为“少生了三亿人”不是成绩而是失误! 这是因为: 第一, “少生了三亿人”造成了中国人口结构的恶化, 导致了性别比失衡和加速老龄化; 第二, “少生了三亿人”降低了中国的可持续发展潜力, 使中国减少了三亿未来最宝贵的人力资源.

甲: 但在1970年代, 中国是人口过剩的. 有劳动能力的人也要找到工作才能创造价值，否则就会成为社会的负担. 所以, 在人口过多的时候, 就应该实行计划生育以控制人口增长.
乙: 是的, 在1970年代中国是人口过剩的, 但你为什么不去寻找“人口过剩”的根本原因, 反而单纯地认为是“人口过多”? 失业问题的根本原因不是“人口过多”，实际上, 失业与就业问题与经济政策最紧密相关。从建国后直到七十年代末改革开放以前，中国推行的是重工业优先发展战略，投资很多，创造的就业机会却很少，不仅不能把农村劳动力吸纳到城市非农业部门，为了解决城市就业问题，还要让大量的城市知识青年上山下乡。这样当然显得“人口过多”了. 然而, 改革开放以后, 发展得最快、劳动力最缺乏的却是东部和南部沿海这些资源贫乏、人口密度最高的地区。可见, 如果中国从五十年代起推行的是劳动力密集型的产业优先发展战略, 那么中国在1970年代就会出现劳动力不足的现象, 根本不会实行计划生育.

甲: 一个国家的自然资源是有限的, 人口数量越多, 人均自然资源(例如人均矿产资源)就会越少. 反过来, 人口数量越少, 人均自然资源就会越多.难道不是这样吗?
乙: 一个国家的人均自然资源越多, 不等于这个国家越富裕. 这是因为, 自然资源也需要人来开发才能转化为财富, 在人烟稀少的地区，尽管人均自然资源较多，但是将它转化为财富的成本也比较高. 企图通过减少人口来提高人均自然资源进而变得富裕越来, 其实是舍本逐末! 秦朝时中国人口只有2千万, 中国人并没有富裕起来; 一百年前中国人口只有4亿, 也没有富裕起来; 现在中国人口达到前所未有的13亿, 但却是中国有史以来最富裕的时期. 你为什么要把人看作是负担, 而不把人看作是一种资源呢?

甲: 那么, 你认为人口是一种宝贵的资源?
乙: 具有劳动能力的人口资源，称为人力资源。其中，掌握特殊技能的人力资源，称为人才资源。人口资源是否富裕，要看人力资源和人才资源占总人口资源比例的高低。从世界各国经验来看，一种是重视对人口资源的投资，大力提高人口的受教育水平，如日本、韩国等。另一种是重视对经济发展的投资，大力提高物质生产的速度，如巴西、墨西哥等。两种不同的战略投资，结果截然不同。如实行第一种战略投资的国家，国民生产总值增长率要比后一种高。中国长期存在着一般人力资源过剩和人才资源短缺的矛盾, 所以, 中国现在需要的是降低教育成本，提高教育水平，尤其是普及职业高中教育，而不是控制生育率。教育将使大量的人口变为宝贵的人力资源和人才资源，否则将成为国家的负担。教育的失误将使手中的宝贝变成垃圾！

甲: 但是中国的人口如果太多了, 中国就会养不活这么多人口.
乙: 首先, 中国能养活的人口肯定是有一定限度的(例如20亿或30亿), 但关键是, 以目前的生育率、生育愿望和人口增长速度来计算，即使取消计划生育, 中国的人口增长也达不到那个限度. 其次, 在当今经济全球化的时代，中国的经济已经融入了世界, 不可能要求任何资源或产品都自给自足, 除非我们回到过去那种闭关锁国的时代. 只要中国的人口结构合理, 有丰富的人力资源和人才资源, 即使中国的人口多一些, 也完全能养活这么多人口.

甲: 随着科学技术的进步, 机械化的程度越来越高, 所需要的劳动力就会越来越少. 例如, 汽车的出现, 使马车夫失业了. 所以, 将来并不需要那么多劳动力.
乙: 你只看到了问题的一方面, 却看不到另一方面. 汽车的出现, 固然使马车夫失业了, 但同时又创造了很多新的就业机会, 例如汽车司机、汽车制造工人、汽车修理工等等, 从事汽车行业的人比以前从事马车行业的人多得多! 随着科学技术的进步, 有一个行业是永远需要越来越多的人从事的, 这就是科学技术研究这个行业本身, 这个行业所需要的人才是永无止境的. 所以, 随着科学技术的进步, 创造的就业机会也会越来越多.

甲: 即使人的价值是正数, 但人口也不能无限膨胀, 否则地球承载不了这么多人.
乙: 是的, 人口当然不能无限膨胀. 然而, “人口不能无限膨胀”这句话本身就是废话, 因为人口自身就有内控机制, 所以人口根本不可能无限膨胀. 现在发达国家和俄罗斯都在鼓励生育, 他们的人口膨胀了吗? 不但没有膨胀, 如果他们不引进外国移民, 他们的人口就要负增长了. 人类几千年来, 大部分时期是人口不足; 只是近两百年来人口快速增长, 人们就以为“人口爆炸”了. 21世纪最大的人口问题不是人口太多, 而是生育率下降导致的人口老龄化.